莫儇

Chapter 5.
是什么抢夺你给我的太阳



新开的酒吧隐藏在中心区的一条巷子深处，颇有点闹中取静的意味。能把店开到这寸土寸金的地界，老板无外乎两种可能，有钱，或者很有钱。

说到这位老板，虽极少在人前出现，可江湖上却从来不乏他的传说。有人说他背景不一般，黑白两道通吃。还有人说，时常见话题女星出入这里，想来与他关系定是不一般。赵启平也跟着生了几分好奇，跟马哲打听起来，马哲嗤笑赵启平的八卦，说自己只负责看病，人家的私事自己哪里知道。赵启平一想，也是，那个世界哪是他们小老百姓触碰得到的，便熄了念头。

赵启平驾车赶到的时候，天刚擦黑，酒吧一楼稀稀拉拉的还没上几桌人，大老远就看到老马双手合十对着蜡烛作许愿状，仪式感十足。寿星许完愿一睁眼，见赵启平过来，笑骂道：“你丫可算到了！真会赶时候，来来来，一起吹蜡烛！”

边上站着的姑娘们立马让出一条道，赵启平经过她们的时候扫了一眼，大半都是没有见过的新面孔，暗暗叹服老马的行动力。“得了，快吹吧！再等会儿愿望放凉了，可不灵了啊。”一群人闹闹腾腾地吹了蜡烛切了蛋糕，便进入了正题。

喝了两轮，天色渐暗，场子也慢慢热闹起来。老马与另外几个损友在一边与姑娘们玩着骰子，显然寿星光环并没有给他带来好手气，不过接连的罚酒倒让他更加兴奋，嚷嚷着继续继续。赵启平坐在真皮沙发的一角，望着他们勾了勾唇角，然后视线默默移开，以旁观者的姿态打量着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。

这间酒吧的装修风格简约中透着些许艺术气息，风情有，逼格也有，很对赵医生的胃口。台上打碟的是业界评价颇高的当红DJ，能被请来这里驻场，想来老板也是下了血本的。舞池里盛满了寂寞的都市男女，在黑暗与酒精的催化下，人们都摘下了白日里的面具，随着魔幻的电子乐拼尽全力地扭动着、释放着，像是一场世界末日来临前的狂欢，每个人都专注于此刻的感官享受，没有人去想明天。

这样的夜色实在迷人。

比起白天，赵启平确实更喜欢黑夜。曾几何时，夜晚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天的终结，洗脸刷牙关灯睡觉，并没有什么特别。那么，赵启平是从什么时候爱上黑夜的呢。

只记得高三那年开学后，他被选中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奥赛集训，封闭两周。两周后，谭宗明便消失了。这个消失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，概念等同于人间蒸发。没有电话，没有短信，甚至连一条QQ都没有，完全没有预兆，也没有半点说明。

赵启平像是被抽了魂，陷入了巨大的迷茫。F大他当然去找过，也见到了曾经一起吃过烧烤的谭宗明的哥们儿，可他们同赵启平一样满肚子的疑问，不知道谭宗明的下落。赵启平想了千百种可能性，却又一一否定，他这才意识到，原来对于谭宗明，自己并不了解。没有共同的朋友圈子，也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，除了名字和学校，赵启平对谭宗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。

到最后，赵启平实在没办法，还是硬着头皮跑去问了杨建军，杨建军似乎知道些他们之间学习上的来往，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讶异。他头也没抬地抛出一句话，和窗外的落叶一起轻飘飘地落下来：“那孩子呀，去美国了。”

赵启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谭宗明走得那么决绝，这成了他一直以来最大的疑惑。进入高三之后，他愈加繁忙，像是被鸡血的大环境感染到，他对梦想前所未有的渴望。夏天很短，思念却很长。纵然时间变的不够用，但赵启平仍会挤出时间每周给谭宗明的邮箱发一封e-mail，有时候说些学校的趣事，有时候讲讲自己的迷茫，情绪通过指尖转换成文字，头也不回地传输到千里之外。赵启平从未收到过回信，俨然是一场独角戏，但这种单向的倾诉似乎已成为习惯，伴着他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年。

高考的前一周，学校终于放了他们回家自学。赵妈妈这几日请了年休假，专门在家为赵启平提供后勤保障工作，一日三餐，定时定量，荤素搭配。营养补脑的，清凉解暑的，当真是花样百出、一应俱全。考试前夜，赵启平边啃着他妈削好的苹果，边收拾着第二天考试要用的文具，一切收拾停当后，又检查了一遍，确定没有疏漏，才在父母的催促下早早睡下了。

这一年赵启平因为课业的缘故，晚睡已成习惯，此刻躺在床上哪里有睡意，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，眼前倏地蹦出了谭宗明的脸。真是一张久违的脸。

赵启平鬼使神差地坐起来，打开电脑，像往常一样给谭宗明写起了邮件。黑暗中，电脑屏幕上荧荧的光打在赵启平的脸上，如果你仔细看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氤氲的水汽，像是午夜花瓣上露水滴落汇集而成的一汪清泉，依稀还带着红玫瑰的芳香。这次他只写了一句话：谭宗明，我想你了，我去找你好不好。

最简单的一句话，也是最直接的表达。点击了发送键，赵启平长长呼了一口气，像是卸下了一副长久以来的重担，终于轻松了些。他知道这封信谭宗明大概根本不会看到，但是又隐隐希冀着他能看到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。

考场上赵启平发挥正常，估分的结果还算理想，F大近在咫尺，身边亲朋好友一一发来祝贺，赵启平少不了有点飘。当他欢喜地登陆上邮箱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谭宗明时，却看到一封回信静静地躺在收件箱。

信不长，只有寥寥几语，却字字诛心。

“启平，抱歉，许久未联系你。当初走得匆忙，来这里后又诸多琐事。如今我已开始了新生活，也有了交往中的女朋友，一切安好，相信你也一定会如愿考入理想的学校。欢迎来美国找我玩，Lily也十分期待见你。”

女朋友，Lily，新生活。

眼下明明是酷暑炎夏，赵启平却像是被推入千尺地底的冰窖，天寒地冻，逃离不得。邮件是谭宗明发的，没有疑问，赵启平甚至能想象出他亲口说着这些话时的语气和表情。但是字里行间的疏离与陌生却是赵启平没有料到的。

原来，谭宗明早已开始了新生活，那么那些一起经历的过去，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吗？赵启平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，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境过了这么久。他以为感情的事从来都是相互的，以为谭宗明对他也是有感觉的。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抱着一线希望，期盼着重逢那天，那么从这一刻起，他的幻境破灭了。那个曾支撑他走下去、照亮他青春岁月的太阳，就这么不见了。

可现在，在他已经把那个名字差不多忘得干净的时候，他又突然出现。赵启平闹不明白谭宗明想玩什么把戏，但是他清楚地知道，自己的心已经动摇了，从重逢的那一瞬间开始。

赵启平喝了一口酒，感觉身边的沙发微微塌陷下去，一阵花草香气跟着袭来，带着诱惑的味道。赵启平侧了侧头，是一张很年轻的少女的脸，炫目的灯光下对方的面容有些模糊，只有一张猩红的嘴唇耀眼夺目。他还未开口，就见女孩儿主动把杯子碰向他手中的酒杯。赵启平见怪不怪，来这种地方本来就是放松的，认识也好、不认识也罢，根本不存在陌生人的概念，每个人之间不过都是一杯酒的距离。赵启平倒也爽快，杯子凑到嘴边一饮而尽。

音乐声太嘈杂，女孩儿凑近赵启平的耳边，“赵医生有心事？”

温热的气流冲击着赵启平的颈间耳畔，赵启平只要稍稍低头，就可以看得到年轻女孩儿深V领口下起伏的事业线。如此明目张胆的勾引，换个人大概早就心荡神移了，可赵启平只觉得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有些腻歪，他有些不自在，往边上移了移，而后迎上她炽热的目光，“你怎么看出我有心事？”

“全写在脸上了。赵医生，你别怪我多嘴啊，喝酒本来是快乐的事，我听说这人要是带着心事喝酒，醉的可是特别快呢。”

“你质疑我的酒量？”赵启平呵呵一笑。

“质疑不敢，不过您要是愿意证明一下那再好不过了。”

“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。”

“乐意奉陪。”女孩儿笑得灿烂又得意。

当下两人便你一杯我一杯地对着喝了起来。那边玩骰子的一伙人看到这边的动静，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，凑过来围观起来。

“我说赵儿，你丫悠着点儿，喝大了老子可不背你回去。”马哲醉醺醺地喊着，殊不知自己才是经常被背的那个。“还有大雪，你也是，差不多行了啊，小丫头片子家家，跟大老爷们儿拼什么酒啊真是！”

“怎么，看不起我小丫头片子啊？差不多？姑奶奶我还差的远着呢…”女孩儿不服气地和老马对呛。

“就是，老马你一边去，我今天非跟大雪姑娘喝个痛快不行！”赵启平轰走了唧唧歪歪不停的马哲，总算消停点，刚准备再端起一杯，手腕被人硬生生按在桌上，这才发现眼前的光全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。

“到此为止吧。”

赵启平一听这个声音，酒顿时醒了一半，他掐了自己一把，抬起头，正对上谭宗明幽深的目光。

赵启平刚想开口说什么，谭宗明却绕过他径直走过去，望着那个女孩儿，满面冰霜，“大雪，谁让你来这儿的，快回家。现在，马上。”

“我跟朋友出来玩，你管我呢！谭宗明你以为你是谁啊，你凭什么把我关在那个笼子里，这样的日子，还不如给我一刀让我死了痛快！”女孩儿歇斯底里地叫喊着。

谭宗明只作未闻，跟身后的助理使个眼色，便上来两个壮汉把少女架着带了出去。

眼前的景象让赵启平目瞪口呆，忍不住脑补起来谭宗明与女孩儿之间的关系。

谭宗明没有预兆地靠近，逼得赵启平往后退了退。

“她的账算完了，现在轮到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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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：画风每章都不一样，不管啦我要放飞自己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