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儇

曼丽回来这些天，明楼的态度倒是一如往常，好像她真的只是从法国休学回家那么简单。终于，曼丽先坐不住了，趁着明镜出门，来到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报纸的明楼面前，直接了当地问道：“大哥，您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？”

明楼放下手中的报纸，端起茶几上的茶杯，用杯盖撇去浮沫，悠闲地呷了一口，方缓缓开口：“你想让我问什么？”

曼丽一下被噎住了，明楼这是要她自己交代呢。可说还是不说，内心始终僵持不下。

“我可能要在家里长住了。”曼丽还是说了出来。

明楼点了点头，放下了杯子，“你是我明家的孩子，这个家门，自然随时为你敞开。至于细节，你不用跟我解释，我知道，你的工作也需要保密。”

“大哥，谢谢你。”曼丽动容。

“但是我必须提醒你，上海的斗争形势远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和危险。你务必要小心。”明楼稍微压低了声音说道。

“其实这也是我担心的，总觉得前方是未知的黑暗，有些摸不清方向。我害怕，怕我一招不慎，连累了这个家可如何是好。”曼丽面露担忧之色。

“你只管走好脚下的路，家里有我呢，能有什么事。”明楼宽慰道。

家对于一个人来说，既是软肋，亦是铠甲。明镜、明楼、明诚，甚至阿香，明家的每一个人都是曼丽放在心里最隐蔽的角落秘密珍藏的小幸福，她怕他们受到伤害，可也正是他们守护着她，让她有勇气一步一步向前走。

曼丽的思绪被突然的开门声打断，原来是明镜回来了，而她身后跟着的人，却让曼丽大吃一惊。

“明台？！”对于他的出现，曼丽满是疑惑。

这下轮到明镜诧异了：“怎么，曼丽，你们两个认识啊？”

“呃…我…”曼丽有些惊慌，在心里想着说词。

明台赶忙接上：“哦，我与于曼丽在法国读书的时候是同学，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再见面了。还真是巧。”

“原来还有这等奇遇啊。我跟你们讲，刚才在路上，多亏这位明台先生仗义出手，帮我抓住了抢我包的小贼，现在这么热心正直的年轻人可真的不多了。我再一问，原来也姓明，便要拉他来家里一坐，现在竟然与我们曼丽还是同学，可真是无巧不成书，这就叫缘分啊！”明镜越说越开心，笑的嘴都合不拢了。

她对这个明台印象好的不得了，彬彬有礼、身手又好、模样年纪与曼丽都是相配的。虽然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情况，但既然是曼丽的同学，这些都可以慢慢了解，便起了撮合的心思。

明楼干咳了两声，站起身，走到明台面前伸出右手：“明先生是吧，我家大姐的事，多谢您出手相助。”

明台赶紧握住，谦卑地说：“叫我明台就行。我所做的，都是我的本分，您不必谢我。”

“诚如大姐所说，相识也是一场缘分，如不嫌弃，中午就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吧。”接着转向曼丽说道，“曼丽啊，你带着明台到花园逛逛。”

曼丽会意，领了明台出去了。

到了没人的地方，曼丽马上开口问道：“究竟是怎么回事，你不要告诉我真有那么巧的事，你正好就在马路上救了我大姐。”

明台也不急，“你挺聪明的嘛，我来你们家自然是有我的任务，但是具体内容暂时还不能告诉你。”

“你！”曼丽有些怒气，“我告诉你，你不许伤害我的家人。”

“你大姐也便罢了，你那个大哥，他的身份敏感，难保哪一天就会变成我们的敌人，到那时候，你也要继续包庇吗？”

“我大哥不是坏人。”曼丽气极，却想不到怎样反驳，只吐出这么一句，便不再说话。

明台看她是真的生气了，放软了语气哄她：“好了，我说着玩的，你不要放在心上了。”

曼丽挪了两步，小声说：“我没有生气。明台，我们是战友，我们之间必须互相信任。你知道吗？”

明台点了点头。二人继续散起步来。

房间内，明楼站在落地窗前，看着外面明台和曼丽的身影，对明镜说：“大姐，这就是您把这小子带回来的目的吧？”

“是啊，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，曼丽也大了，该谈个男朋友了，省的在家里一天到晚不出门，再闷出病来。”

“曼丽的事儿哪有那么急，您也不用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家领啊。”明楼有些埋怨，脸上却还是堆着笑。

“怎么就随随便便了，我也是有我的考量的好吧。你结不结婚我现在也懒得管了，我们曼丽的终身大事可不能耽误。而且你看他俩在一起不是挺融洽的吗。”明镜看向窗外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。

“是是是。您老人家总是对的。”明楼嘴上这么说着，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。

明台的身份，他也猜出了一二。只是不知道，他来明家，是否还有别的目的。又想起之前明诚关于此人的描述，如今亲眼见到，倒是印证了他的说法，恐怕这个明台，来头真的没有那么简单。

饭桌上，明镜对明台说道：“明台，不要太拘谨了，把这里当自己家，多吃点啊。”

“明董事长客气了。”明台答道。

“怎么这么见外，叫什么董事长，你既跟曼丽差不多大，便也跟她一样叫我大姐就行。”明镜边给他夹菜边说。

明台笑着点点头：“那

明楼问道：“明台，不知道你在索邦大学读的什么专业？”

“我主修哲学，不过学艺不精。”

明楼问了他几个专业上的问题，明台也都对答如流。明镜点了点头，似乎很是满意。

“哦，对了，听你的口音，不像本地人啊。”明楼接着问道。

“我原籍东北，那边被日本人占了后也回不去了，正好有老乡在上海做生意，我从法国回来后便留在他的企业里帮忙，赚口饭吃。”

“那你的父母呢？也在上海吗？”明楼又问。

“父母已经去世很久了。目前并无别的亲人。”

“不好意思，恕我失言。”

“不打紧的，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
明镜赶紧开口想调节一下气氛：“你看，我们家啊总是冷冷清清的，你以后没事一定要多来家里玩啊。”

曼丽在一旁听着，想起明台的身世，心里也是唏嘘不已，自己与他也算同病相怜，故也顺着明镜的话茬说道：“是啊，以后也算熟门熟路了，一定常来，也算陪陪我。”

此话一出，明楼与明台心里各有滋味。明台自然是欢喜的紧，曼丽难得主动，他这心里便如同开出了花儿般，有股说不出的甜蜜。

明楼开口：“我和大姐工作都忙，总是不能在家陪她，小丫头看来也是有意见了啊。”

明楼嘴上说的轻快，心里却觉得艰涩异常。如果真的如明镜希望的那样，明台与曼丽最后走到了一起，他作为大哥自然也该是为她开心的，可扪心自问，这所谓的开心又有几分是真正的开心。

明楼始终在逃避这个问题，他以为他可以很洒脱，可以放她去别处寻找幸福，但是他终于意识到他根本做不到，他没办法眼看着她穿上嫁衣牵的却是别人的手。

他其实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。
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