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儇

我们回到金陵的第一天，便飘起了鹅毛大雪。我这才意识到，原来已经十月末了。

今年的初雪似乎来的格外早。我躺在床上，辗转反侧，窗外安静的只剩下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。

突然，一阵喧嚣打破了这久违的宁静。不知怎的，我有种不详的预感，赶紧披了衣起身出门。

刚出寝宫，便有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过来请我。我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。

果然，萧景琰病倒了。刚回金陵不到半天，他就觉得乏力晕眩，起初只当是受了风寒，叫太医诊脉开了药便继续看折子，还特别吩咐了下人不要惊扰到我。可眼看症状反而越来越重，高热不退，至夜里甚至陷入了昏迷。

这病来的既险且奇，太医们一个个也是束手无策。太后虽精通医术，但偏偏现在又在城外的寺院清修，去请已然是来不及。皇后没有别的法子，只好请了我来。

我本以为景琰是在颍州感染了疫症，但是从脉象来看似乎并没有那样简单，竟像是中了毒。

思及此，我心里一惊。抬眼看了下皇后，她片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，摒退了屋中众人。

待屋里只剩下我与她，才开口说道：“皇后娘娘，陛下现在看来是中毒的征兆，具体是什么毒现在虽然还不得而知，但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，毒亦是如此，蔺晨定会竭尽所能救治陛下。”

经过查找，我得知，景琰中的是无忧草之毒。无忧草虽有毒，但因毒性并不强烈，而且处理之后还是一种昂贵的药材，所以在颍州、庆州、亳州种植广泛。这个毒虽不重，但偏偏景琰在中毒之后似乎还喝了一种名唤情丝绕的酒。情丝绕，是宫中一种隐秘的媚药，其药性刚好与无忧草相冲，这才是引发景琰大病的根本原因。

皇后得知后，怒不可遏，以她的手段，很快便找出了罪魁祸首，景琰身边的一名宫女。

那名女子颤巍巍地跪在地上，承认了自己试图蛊惑帝王以摆脱奴婢的身份，弄来了情丝绕混在酒中。她不停地磕头，额头上的血染红了地上的青砖，像是开出了一朵朵的梅花。

后面的事自有皇后处理，我只管好好地号脉煎药就好。

服了两天的药后，景琰虽还未完全醒来，但好在高热已退，皇后这才稍稍放心了些。这几日她一直守在病榻前，也着实是辛苦了。我看她神色疲惫，便劝了她回去休息。

皇后走后，偌大的宫殿只剩我与他二人。他就那样躺在那里，从未与我这般近。

忽然他平稳的呼吸变的有些急促，清俊而又苍白的脸变得有些泛红，嘴里像是说梦话一般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。

没想到情丝绕这酒后劲儿还挺足。我叹了口气。

我的手鬼使神差地伸向他的脸庞，覆上了他闭着的双眸，然后俯下身，嘴唇印在了他的唇瓣上。

捕捉到了双唇上的温度，像是怕失去一般，景琰伸出了胳膊，紧紧地搂住了我的颈，似乎想要索取更多。

我觉得自己好像跌入了一个梦境，脑海一片空白，呼吸也全部被他掠走。

正当我恍神间，却听到他迷迷糊糊地喊道：“小殊…小殊…”

我登时清醒了。

原来，景琰，我终是替代不了他。

昏迷三日后，萧景琰终于醒了过来。睁开眼，只看见皇后侍立床畔，却不见蔺晨。

我不知道他看到我留下的书信后会作何感想，会生气吗？还是会有哪怕一丝丝的不舍？

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这座皇宫。落日下的琉璃瓦闪耀出别样的光泽，朱红的宫墙像是鲜血染的，梅花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绽放，红红白白的甚是好看。

还记得第一次见你，你一袭红衣，身姿挺拔。我当时还对长苏笑说，才知道男子穿红衣也可以这般好看。

一阵风刮来，吹起了几瓣花朵，我走到梅树前折了一支红梅，小心地放至衣襟内，翻身上马。

江湖之大，庙堂之远。萧景琰，再见。


-----完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