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儇

Chapter 13.
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，我会给你怀抱



“熏然，你刚才打电话了？”送走了市长，凌远才看到手机上那一串未接来电，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急事，赶忙给李熏然回了过去。

“你快过来手术室这边吧，廖医生出事了！”李熏然的声音有些颤抖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，心外科最好的专家此刻正在里面对廖医生进行着抢救，韦天舒和李睿也在，但他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觉得莫名的不安。

正经算算，这一个月以来，李熏然在医院呆的时间比在警局多得多，医生这个他过去知之甚少的职业，现在却变得与他息息相关，他不再是一个路人或者旁观者，因为这里有他爱的人。苏纯在旁边焦虑地走来走去，一时又坐下来双手合十闭目祷告。李熏然不禁想，如果今天倒下的不是别人而是凌远，那他又将会如何。

李熏然纷乱的思绪被凌远急促的脚步声拉了回来。凌远看了看魂不守舍的苏纯，叹了口气，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干脆沉默，把李熏然叫到一旁问道：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
“是一个孕妇，在车祸中受了重伤，当时情况挺危急的，廖医生对她进行了早产接生，总算母子平安。可病人的公公看到孩子一出生就进监护室立马不乐意了，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廖医生之前的事情，就与她吵了起来了，说她草菅人命，态度十分不客气，还推了廖医生，廖医生好像本来心脏就不好，当时就昏过去了…”李熏然看着凌远渐渐皱起的眉头，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。

凌远有些躁郁地揉了揉太阳穴。他深知这个世界上有好人有恶人有明白人自然也有糊涂的人，不可一概而论，可人如果是非不分到这种程度，那这个行业的规则何在，这个社会的规则何在，治病救人的人此刻却躺在病床上，这是廖医生的悲哀还是这个行业的悲哀。凌远强压着心头的愤怒，往产科病房走去。李熏然看他神色不太好，有些不放心，便跟了过去。

产科走廊上，早产的婴儿此刻还在保温箱里安静地睡着，身上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，监护室不让家属进入，孩子的爷爷只能立在门外，踮起脚透着玻璃窗往里面张望着。

凌远走到他后面，出声道：“你好，我是凌远，这个医院的院长。”

因为凌远来得没什么声音，老头似乎吓了一跳，转过身来，却不敢看凌远的眼睛，只盯着他的胸卡，声音透着心虚：“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？”

“我听说，您对我院医生的救治方案有些异议，不过她人现在还躺在手术室里，所以有些话我有必要代表她、也代表医院向您传达一下。”凌远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，塞到他手里，“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，根据孕妇当时的状况，我认为廖医生的处理不存在任何问题。这里是病人所有检查化验的报告及手术过程中的数据记录，你如果对此存在任何质疑，尽可以去找相关机构进行鉴定，如果是我们的责任，我们会负责到底。不过…”

老头没有吭声，他到底是有些不安的。谁会想到那个医生竟然会有心脏病呢，他不过就是轻轻推了她一下，怎么就晕过去了的呢。

“如果您证明不了我们在诊断方案上有错误和疏漏，我希望，您也能承担属于您的责任。最起码，到廖医生面前，向她正式道个歉。”凌远义正严辞地说道。

“我，我只是…”老头支支吾吾的，似乎还要辩解。

李熏然看不下去了，“这位先生，我一直认为医生与患者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，您担心亲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。但这个世界，没有谁是亏欠你的，就算有，也不该是救了你儿媳一命的廖医生。”

李熏然话还没说完，就听凌远的手机响了起来。凌远接起来，从头至尾，没有说一个字，脸色却越来越冷。李熏然有不好的预感。

果然，凌远地挂了电话后低头恍惚了片刻，才重新抬头，面无表情地对那男人说道：“就在刚才，廖医生因为抢救无效去世了。”

“凌远…”李熏然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般，想安慰凌远两句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“我们走吧。”凌远也不愿再与那人多言，带着李熏然离开了。

手术室外面这会儿已经站满了人，有闻讯而来的廖医生的亲人朋友和学生们。凌远让李熏然在外面等着，准备进去看恩师最后一眼，却被秦少白拦在了门外。

“少白，你这是干嘛？”韦天舒劝道。他知道秦少白向来是炮仗脾气，谁也不怕，说炸就炸。

“凌远，你好意思进去看廖老师吗？你以为是她是被谁害死的，病人家属吗？你当时为了平息舆论把她推出去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今天。怎么不说话啊凌院长，词穷了？”秦少白一脸讽刺，“韦三牛你别拽我，有些事情我忍了很久了，今天非得好好掰扯清楚不行！”

韦天舒脾气也上来了：“秦少白你差不多行了啊，你俩有什么恩怨回来单独聊没人管你们，现在廖老师刚走，你就不能消停点儿，让她老人家安静地上路啊！”

三个人都不说话了，僵持在那里，李熏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。他曾经在凌远家的照片墙上看到过一张合照，三张青涩的面孔，分别是凌远、韦天舒和秦少白，他们是同班同学，是至交好友，是廖老师最得意的学生。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，让他们走到现在这个针锋相对的局面。

秦少白寸步不让，凌远无奈地叹了口气，“少白，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。这里人挺多的，我就不添乱了，你帮我多劝劝小纯。辛苦你了。”说完就转身走了。

李熏然看过无数次凌远的背影，可没有哪一次的像现在这么孤独寂寥，走廊那么狭长，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。李熏然喊了他一声，凌远回过头来，努力扯出一个微笑，可这笑却让李熏然觉得心揪着疼。

“熏然，你也忙了一晚上了，赶紧回去休息吧。”凌远的声音温柔的像是春风。

“凌远，秦医生应该没有恶意，你不要往心里去。”

“她也没说错，我的血液里，一半是懦弱疯狂，一半是自私凉薄。如今这样，也是我自找的。”凌远边说边用手撑在胃的位置，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不太舒服，这会儿越来越严重，竟有些受不住。

李熏然看他神色痛苦，额头上也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，顿时紧张起来，“凌远，你不舒服吗？我去叫人去！”

凌远一把拉住他，“不用，老胃病了，我自己知道的，你扶我回办公室，休息一下就好了。”

“你都这么严重了，休息能休息好吗？你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下，我去找韦医生。”说完李熏然就跑了。

看着他离去，凌远笑着摇了摇头，然后又是一阵痉挛。不多时，韦天舒就过来了，后面还跟着冷着一张脸的秦少白。

“韦大哥，怎么样啊？”李熏然焦急地问。

“老毛病了，就这个胃，他要是自己不当回事，神仙也没办法。”

“这么严重吗？那怎么办啊。”

“熏然，别怕，哪有那么严重，听他吓唬你。”凌远安慰李熏然，然后又转向韦天舒，“你给我开点药，我吃了回办公室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“你别硬撑，到时候出什么岔子了我们可担待不起，赶紧回家好好休息吧，医院少了你照样转。”秦少白口气冷冰冰地说道。

凌远知道，秦少白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，她纵然嘴上再与自己争执，心里却还是顾念着当年的友情的。果然有些东西是改不了也抹不掉的。凌远心里温热，感觉病痛似乎也随着纾解了许多。

回家的路上，是李熏然开的车，凌远已经吃了药，此刻正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着神。

收音机里播着一首日语歌，李熏然曾经听过这首歌，叫《泪光闪闪》。偏头看了一下凌远，似乎是睡着了，可再仔细一看，他的眼角却像是有水光闪烁。

李熏然没有吭声，只是把音量调大了两格。有些事情，终究还要靠他自己去消化，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替代不了。对于廖医生的去世，凌远是自责的，也是痛苦的。而李熏然能做的就是在他醒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。

悲しみにも 喜びにも
おもうあの笑颜
あなたの场所から私が
见えたら きっといつか
会えると信じ 生きてゆく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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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章拖了很久，卡文卡的我也很焦灼。关于廖医生这一段我有太多想要表达的，写出来的却特别混乱，删删改改依然如此，还是发出来吧。这章有点沉重了，下一章会暖起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