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儇

Chapter 9.
在父母面前，我们永远是个孩子



凌远循着李熏然的喊声回头望了一眼，把削好的苹果放在了床头柜上的碗里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。李熏然挣扎着也想要坐起来，奈何一只手因为输着液使不上劲儿，凌远伸手扶了他一把，把个靠枕塞到了他背后。

“你这孩子，什么时候能让妈妈省点心哦，我们要是不来，是不是现在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呢！”李母一进来就是一通埋怨，但话里眼里皆是掩不住的关心与疼爱。

“你昏迷的时候我替你接了阿姨打来的电话，他们知道你病了很担心，一定要过来看你。”凌远对李熏然解释道。

李父走到凌远面前伸出一只手：“您就是凌院长吧？熏然在这里多有麻烦您的地方，我作为父亲替他谢过了。”

凌远赶紧伸手握住，“您太客气了叔叔，我与熏然既是邻居又是朋友，这些都是应该的。哦，我问过熏然的主治医生了，他的恢复情况挺好的，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，您二老也不要太担心了。”

一直插不上话的李熏然赶忙接上，“就是就是，不就是肺炎嘛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，你说你们那么忙，跑这一趟何必呢。”嘴上虽然这么说，可几个月没回家，如今乍一见着爹妈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。说来，他还真要多谢凌远的“自作主张”呢。

“你不惦记着回家，还不兴我们来看看你啊。”李夫人嗔怪道。

凌远就静静地立在一旁，微笑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闲话家常。

李夫人又转过来笑着对凌远说，“小凌啊，阿姨也要谢谢你。熏然这些年一直外调，本来我也是支持的，但这天下当妈的心都是一样，怕他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。如今看到有你这样的朋友关照着，阿姨啊总算放心了点儿。”

“其实熏然挺好的阿姨，您这么说我就愧不敢当了，倒是我时常被他关照来着。”凌远与李母又聊了会儿家常，抬手看了看手表，对李家二老说道，“叔叔阿姨，那你们慢慢聊，我那边还有些公事要处理，先失陪了。”说完又确认了一下李熏然输液管的滴速和液体余量才离开。

凌远刚一走，李夫人就又唠叨开了：“你看看人家凌院长，又谦虚又稳重，你没事儿多跟人学着点。”

“不是，我说妈，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数落我的啊？你儿子好歹是个病号，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！”凌远不在，李熏然终于可以没有顾忌地在他妈跟前撒起娇来。

“好了好了，你是病人你最大行了吧！说吧，中午想吃什么，妈给你做。”

“做什么啊，太麻烦了，在食堂买点儿就行了。”

李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，“少跟你妈犟嘴，钥匙拿来。”

李熏然没办法，乖乖掏出了钥匙递到他妈手里。在他们家，有一条金科玉律：永远不要与女人讲道理，因为她们永远是正确的。

“我说爸、妈，你们人生地不熟的，能摸到我家吗？”李熏然有些不放心。

老太太晃了晃手机：“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！有导航呢，跑不丢。”说完拉着老伴儿就走了。

父母一走，李熏然也睡不着了，干脆拿出手机，单手艰难地打着字，给凌远发了条信息：“谢谢你啊！”

“谢我什么？”很快，凌远就回了过来。

“谢谢你把我爸妈找来啊。你是不是听到我说梦话了？我记得我好像梦到我爸了。”

凌远笑了笑，敲出一行字：“想家也是人之常情，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。”

“苹果我吃完了，挺甜的。你这会儿忙不忙啊？”

凌远看了看面前成摞的书面材料，叹了口气，“还好吧。怎么了，你有事儿？”

李熏然知道，凌远要是说还好那就是挺忙的但不影响聊天。感觉好像回到了之前跟凌远刚熟悉起来那段经常发微信的日子。“没什么，就问问。还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呢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不理你啊？”凌远有些哭笑不得，又补了一条：“别胡思乱想，好好休息。”

“嗯。你也快工作吧，不打扰你了。”

李熏然退出了微信，又无所事事起来，便刷起了微博。看到本地新闻里面头条就是前些日子那个贩毒团伙落网的新闻，下面还有他在现场缉拿罪犯时的照片，心里不免有些小自豪，点了个转发，还附了个大拇指的表情。然后又重新陷入了无聊。

好在没过多久针就打完了，拔了针的李熏然一身轻松，再也坐不住了，干脆蹿去楼下普外病房去看老张去了。张飞恢复得也不错，红光满面的，比进来前还要胖了些。他看李熏然如今穿着条纹病号服和他成了病友，少不了打趣几句，李熏然也有几日没见他了，便坐下跟他聊了起来。

“对了，你中午想吃什么？我妈这会儿正在家做饭呢，我让她给你做点儿。”李熏然操心老张的伙食问题。

“不用了，我有饭吃。”老张低头笑了笑，居然像是在害羞。

刑警的敏锐告诉李熏然，老张有情况，绝对有情况！一不做二不休逼问起来，老张便一五一十地都招了。

“什么，你这也太迅速了吧？！快跟我好好说说，怎么就把那个冰山护士长拿下了？”李熏然嘴张得能塞下一个灯泡。

“也没什么，就有一次，她把钢笔落在这儿了，我给她还回去的时候多聊了几句，慢慢地就…”老张说到心上人的时候神情虔诚得像小学生，“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冰冷，跟她熟了你就会发现，她私下里爱说爱笑，特别温柔。”

看着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找不着北的老张，李熏然其实挺羡慕的。他突然想起一句鸡汤：总会有一个人穿过万千人海走向你，你要等。如今老张算是等来了属于他的姑娘，那自己呢。

或许真的像韦天舒说的那样，比起原地等待，他更应该主动出击。山不就我我就山，总要试一试啊。这么一想，又重新充满了希望，也有了动力，连走路都更带劲了。

李家二老返回医院的时候刚好赶上午饭点儿，一进门就听李熏然火急火燎地嚷嚷，“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啊，快快快我要饿死了！”

“就知道吃，我还没说你呢！你看你那冰箱里，净是些垃圾食品，还好我们路上经过超市买了点菜。”

“队里前一段儿不是忙嘛，我都吃的食堂。”李熏然揉了揉头发，“好了，妈，我一直都有好好吃饭的，你看我都胖了。”

说话间李爸已经把饭盒打开放到李熏然跟前的小桌上，“胖点儿好，快吃吧，你妈包的你最喜欢的三鲜馅儿饺子。”

“这些天我最想的就是这口！”李熏然夹起一个饺子丢进嘴里，指了指另一个饭盒问，“爸，你们怎么不吃啊？”

“我跟你妈在家里就吃过了，这份是给凌院长准备的。”

李熏然点点头，“成，那我等会儿给他送过去。”

李熏然来的时候，凌远办公室的门是半开着的。他扒着门框往里面探了探身子，嗬，还真是冤家路窄，越不想见谁越是碰见谁。里面苏纯与凌远不知道在探讨些什么，时不时有女孩子的笑声传出来。

李熏然抱着饭盒，百无聊赖地靠在走廊的墙上，想要等苏纯走了再进去，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出来。李熏然被空调吹得有点冷，打了个喷嚏，恰巧这时凌远与苏纯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。

李熏然想，这个情景绝对能列入自己人生中最想毁掉的十个瞬间之一。

“这么巧，凌院长，在这里也能碰到你啊。”李熏然打着哈哈，把饭盒藏到身后。

凌远皱了皱眉，不明白李熏然在搞什么鬼，“你病还没好，谁让你出来乱跑的，再着凉了怎么办。”

“我…我去找韦大夫…”李熏然想着借口，然而刚一说出来就意识到自己脑子简直秀逗了。这里是行政楼，这一层除了院长室就是会议室，来这里找韦天舒，亏他想得出来。

凌远小声对苏纯说了句什么，她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地走了。走廊上终于就剩他们两个人。

“我知道，你就是恰巧路过我的门前去找韦天舒，那我现在想借你一点儿时间，不知道方便吗？”凌远调侃道。

李熏然尴尬地笑了笑，“好吧我承认，我刚才在胡扯。天这么热，说个冷笑话，你看你一点幽默感都没有。”

在凌远办公桌前坐定，李熏然把饭盒递过去：“我妈自己包的饺子，让我给你送过来点儿，也不知道凉了没，不行你热一下再吃。”

“刚好我还没吃饭，真是雪中送炭啊，帮我谢谢阿姨。”

“你是不知道，我妈对你的评价有多高，捎带着把我一顿损！我算看明白了，你肯定从小就是那种'别人家的小孩儿'，长大了就进化成中老年妇女的偶像，永远不给别人活路。”李熏然边看着他吃边吐着槽。

“这是个人魅力好吗，你还真别不服。”凌远笑笑。

“饺子好吃吗？”李熏然问。

“当然好吃，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自家包的饺子了，三鲜馅儿又是我最喜欢的，阿姨的手艺真是不错。”

李熏然突然沉默了半晌，“凌远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怎么，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啊…”


TBC.